小說-吐尼艾.[願歡樂常在].張家聲歌詞

添加日期:2013-07-02 時長:31分40秒 歌手:名著廣播

獻給達里·考爾,這個虛構的故事將會使他想起一件真事。
姓比多什這個姓,能不能成為國際上的大鋼琴演奏家?[1]比多什夫婦給他們的兒子取名叫拉菲爾,把兒子交託給這位體態無比輕靈,聲調無比和諧的天使長拉菲爾[2]去保護,說不定無意之間也就是開始接受挑戰了。沒有過多久,這小孩果然表現出特殊的秉賦,聰穎過人,前途不可限量。小孩剛剛長得能坐在琴凳上,他們就把他放到鋼琴前叫他彈琴。他的進步也很顯著。這孩子長得一頭金髮,一對藍眼睛,面容蒼白,很有貴族氣派,活脫脫是一個拉菲爾,決不是比多什。小孩十歲就出了名,有神童之稱,社交晚會的組織者紛紛爭著邀他到晚會上去演奏。他那皮膚透明似得清秀面龐深深俯在琴鍵上,仿佛是籠罩在那個肉眼看不見的天使長的兩個翅膀的藍色陰影之下,手指間彈出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讚美詩《願歡樂常在》的曲調,就好像是一曲神秘的愛的頌歌裊裊升到天上,這時太太們簡直感動得都要昏過去了。
這孩子如此非凡的成就,實在得來不易,他是付出了很大代價。他每天練琴的鐘點年年增加,這是強制他非這么辦不可的。他十二歲時,每天學琴的時間就已經長達六個小時。那些既沒有才能、天才,又沒有遠大前程的小夥伴,他真羨慕他們。有時風和日麗,他被無情的鎖在琴台上聽到小夥伴們在陽光下嬉笑遊戲,這是他總是淚眼汪汪。
到了十六歲,他的才華無與倫比的全面表現出來了。他成了巴黎音樂學院的鳳凰。童年過去,青年期到來,他的青春似乎反而把他從前天使那樣的面貌給弄得沒有留下一點痕跡。人們或許會說:“成年”這個惡仙女施展魔法把過去那個浪漫的天使般的孩子給無情的摧殘了。現在,他的面貌變得七扭八歪、瘦骨嶙峋、眼眶突出、下巴翹起,日漸加深的近視眼還要他戴上一幅大眼鏡。這且不去說它,但是他臉上那幅凝固不變的驚愕表情,就叫人看著好笑,再也引不起夢幻般的意境了。看來,比多什把這個拉菲爾給徹底打垮了,至少在外貌上是如此。
小貝內迪克特·普里厄爾比他小兩歲,對他的面貌的變化好像並不介意。普里厄爾也是音樂學院的學生。不用說,她在他身上看到的是一位了不起的未來的大演奏家。況且她完全生活在音樂之中,而且完全為音樂而生活,此外她什麼也不關心。這兩個孩子的父母對他們的關係超出在鋼琴上四手聯彈那種如醉如痴的親密程度,已經相互在用讚嘆的口氣談著了。
拉菲爾從音樂學院考第一名出來,就他當時的年齡來說,這在學院裡還是前所未有的;接著他就在幾個地方教一點音樂課,藉以彌補每月月尾的拮据。貝內迪克特已經和他訂婚,準備等日子過得更好些結婚。沒有什麼可急的。他們就是靠著愛情、音樂和清水過日子,而且他們真正認為這幾年的幸福生活是盡善盡美的。當時他們都沈醉在搞音樂演奏會上,互相把音樂會奉獻給對方;在演奏會上,拉菲爾每晚都是在熱情興奮中懷著感激的心情重複演奏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願歡樂常在》作為收場。對他來說,這不僅是對這位超越一切時代的最偉大的作曲家表示崇敬,而且也是對上帝發出熱烈的祈禱,祈禱上帝保佑他們這樣純潔、熱烈的結合。所以,從他指端升起的音符,無異是天上落下來的笑聲,天國的歡樂,造物主恩賜給他的創造物的祝福。
但命運也許是為了取得平衡,所以要讓他經歷一段相反然而同樣寶貴的遭遇。拉菲爾又一個朋友,和他一樣,也是音樂學院的畢業生,他在一家夜總會裡給一個歌手伴奏,他就靠這個來謀生餬口。他本來是拉小提琴的,人家和他談妥,歌手在台上唱,他只需在一家舊的豎式鋼琴上陪著那荒唐的歌曲打打拍子就可以,他認為這樣伴奏一下也無傷大雅。現在這位朋友亨利·迪里厄因為要到外省巡迴演出,又是第一次去,是非去不可的,所以找到拉菲爾頭上來,要他帶他四個星期,免得將這么一個得來不易的飯碗白白丟掉。
拉菲爾拿不定主意。在這種黑洞洞、空氣極壞的地方待上兩個小時,還要去聽人家唱那種愚蠢的流行歌曲,他受不了。何況每天晚上都要去,還要在那種下流地方坐下來彈琴......一夜演出收入固然抵得上教一打個別課的代價,儘管這樣,可也抵償不了這種褻瀆神聖的考驗。
他想拒絕不去。貝內迪克特要他再考慮考慮,這倒叫他吃了一驚。他們訂婚已經很久。神童拉菲爾演奏家的遠大前程一晃幾年過去,早已忘得無影無蹤,還要等多久他才會出名,誰也說不上來。所以,去搞幾個晚上的伴奏,在經濟上不無小補:他們還要建立一個家,需要的就是錢。這樣做是不是犧牲太大?難道拉菲爾還能因為對自己的藝術有這樣的想法,就把婚期一拖再拖?他的想法確實可敬,可未免太抽象了。所以,他就答應了。
他給伴奏的那位歌手,姓博德呂什[3],他一看這人的體態,聯想他這個姓表示的形象,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人塊頭不小,軟塌塌的,松松垮垮的,拿著哭腔從舞台這一頭唱到那一頭,唱他生活里數不清的倒霉不幸劈頭蓋臉壓到他頭上來。他的喜劇也很簡單,就是這么一條規則:你倒霉一次,你就可以引起人家對你發生興趣;你倒霉兩次,你就叫人家覺得可憐;你要是倒霉一百次,那你就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只要把這么一個人物那種可憐的倒霉強調給他擠出來,那就能讓觀眾樂得對他狂呼亂叫。
拉菲爾第一晚就看出這種笑是什麼性質。無非是色情狂、惡意、下流趣味的無恥的展覽。博德呂什把他的倒霉事兒拿出來當眾炫耀,對準觀眾褲帶一下發動進攻,那就可以把觀眾降低到最下賤的水平上。觀眾當中那些體面的布爾喬亞,既不見得比誰壞,也不見得比誰好,博德呂什就憑他那獨特的滑稽演唱把他們搞成最最無恥的下流貨色。他這一整套節目就是靠這種下流的感染力、這種罪惡的傳染性取得成功的。所謂魔鬼的獰笑,也就是說,這種充滿著仇恨、卑怯和愚蠢的忘形嚎叫,拉菲爾從夜總會這小小四堵牆的狂呼亂叫聲中見識到了。
他要用鋼琴伴奏的就是這種惡俗的蹩腳貨。不僅是伴奏,他還要去強調,誇張,烘托。所謂鋼琴伴奏,就是用演奏約翰—塞巴斯蒂安·巴和讚美詩的神聖樂器去幹這種下流勾當!他在童年和少年時期並不真的知道什麼叫罪惡,只知道什麼泄氣啊、怠惰啊、煩惱啊、對人和事冷淡啊,都是不好的。可是現在,他親眼看到有血有肉、擠眉弄眼、狂喊亂叫的醜惡,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而且就是在這個下流胚博德呂什身上看到的,他自己就是這個博德呂什的積極的同謀犯。
一天夜裡,每天非去不可的地獄他照例又去了。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家帶演出節目的咖啡館門前貼出的海報上,他發現在博德呂什名字下面,不上了這么幾個字:
鋼琴伴奏 比多什
他連跑帶跳一口氣奔到經理室。經理看見他,張開兩臂,熱情接待。不錯,經理認為他的大名也應當上海報。這是件公平合理的事嘛。他在鋼琴上作出的“貢獻”觀眾並沒有忽視,他的伴奏大大豐富了這個拙劣的博德呂什的節目——應當承認,博德呂什的節目已經有點乏味了。另一方面,比多什和博德呂什兩個名字搭配在一起真是妙極了。念起來聲調響亮動聽,也很有特色,而且荒唐得有趣,真是做夢也找不到更好的了。當然,工資也要相應增加。很具體嘛。
拉菲爾本來是到經理室去提抗議的。這是他一邊謝過經理,退身出來,一邊暗暗罵自己軟弱無能、膽小怕事。
當晚,他把這事一五一十講給貝內迪克特聽。她非但沒有像他那樣生氣,反而祝賀他取得成功;收入增加,她也很開心。歸根結蒂,幹這一行就是因為能掙錢嘛,儘可能多掙一點,難道不好嗎?拉菲爾感到自己成了一個大陰謀的受害者了。
相反,博德呂什對他的態度變得十分冷淡。以前,他一向以保護人寬懷大度的態度對待他。拉菲爾是他的鋼琴伴奏,是不顯眼的角色,雖然必不可少,但談不上什麼榮譽,拉菲爾只要忘掉自己,隨機應變就行。現在,他居然也吸引觀眾的一部分注意,因此也博得一些喝彩聲,以致經理也不能熟視無睹了。
“不要熱心過頭,老弟,不要熱心過頭,”博德呂什對拉菲爾這樣說。拉菲爾也沒有什麼辦法。
要不是迪里厄回來,結束這種局面,事情肯定會鬧得不可收拾。拉菲爾總算鬆了一口氣,他懷著對朋友的責任已經盡到的心情,帶著經歷過一次有意義的慘痛教訓這樣的記憶,又回去教他的鋼琴課去了。不久以後,他就和貝內迪克特結了婚。
拉菲爾結婚後,生活變化不大,只是結婚給他加上了一重責任感,這是他以前所不知道的。他得分擔他年輕妻子的憂慮,一起為每月的家用操心,因為公寓房間、汽車、電視機、洗衣機的分期付款每個月都要按時償清。這樣一來,晚上的時間就經常花在數字的排列上,而不是沉浸在巴赫讚美詩的純潔的美之中了。
有一天,他回家晚了一些,發現幾分鐘之前有人來找過貝內迪克特,使她很有些激動不安的樣子。果然是咖啡館經理剛才到家裡來找過他,見他不在,就把他的來意和貝內迪克特談了。不,當然不是關於給倒霉的博德呂什伴奏的問題,因為下輪演出節目中已經沒有博德呂什的份兒了,他已經被解聘了。但是,拉菲爾是不是願意插在兩個戲劇節目之間單獨演奏幾段鋼琴曲?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在晚上的演出過程中,就可以給觀眾換換口味,效果可能不錯;在一套熱烈笑鬧的節目中間,能插進這么一場,觀眾一定會感到耳目一新,心境寧靜,而且又是極美的。
拉菲爾一口回絕。再回到那個空氣污濁的地窖[4]里去,他堅決不乾;那種地方他已經搞過一個月,真是苦頭吃足。乾他這一行,也就是說,搞音樂和演出,居然搞得那么醜惡,他算是領教過了。就是那么一回事,還有什麼再好領教呢。
貝內迪克特讓他發火,等他這陣怒氣過去。但連線幾天,她又慢慢的回到這個問題上來。人家提出的建議,和給倒霉蛋博德呂什伴奏,根本是兩回事。人家只是要他獨奏,而且喜歡演奏什麼就演奏什麼。總之一句話,這真正是他獨奏家的本行:這才是人家向他提出的建議。這是一個起點,不錯,這個起點並不怎么樣,但總的有一個開始呀。難道他有選擇的餘地嗎?
她每天都不厭其煩的耐心的講這件事。同時她為了搬家,換個環境,還四出活動。她希望搬到坐落在住宅區中比較寬敞的老式公寓房子裡去住。不過改善生活環境也需要做出一些犧牲才行。
他只好做出犧牲,簽了一個六個月的契約,契約規定雙方誰先毀約,誰就要負一大筆罰款。
從第一晚演出開始,比多什就明白他已經落在怎樣可怕的陷阱里了。前一個節目是一場滑稽探戈舞,有一個巨人似得女人同一個矮子男人演出,節目演完,激動的觀眾亂鬨鬨的靜不下來。這是拉菲爾走上台來,整個身體緊緊的繃在一身過短的黑禮服下面,樣子發僵,而且好像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似的。他架著那付大眼鏡,修道院的修士似的面孔由於害怕而完全僵化,這一切又好像是專為取得某種高級喜劇效果故意作出來的。觀眾一見到他這副模樣,立即哄堂大笑,不停的向他叫好。事有湊巧,他那琴凳太短,他要把琴凳弄得高一點,可是慌亂之中,他轉過了頭,把凳面下的螺母從螺栓上轉下來了。這樣,面對著發狂的觀眾,把一張好端端的琴凳給弄成兩半,好比一個蘑菇,蘑菇帽和蘑菇柄兩下分開。把這個琴凳弄好,在正常情況下,只消幾秒鐘就可以辦到。可是,倒霉的事接連而來,在攝影師閃光燈的圍攻之下,由於驚慌失措而動作不準,他又把眼鏡碰落到地上去了;眼鏡一丟,他就什麼也看不見了。於是,他又想辦法去找眼睛,他趴在地板上,東摸西找。觀眾捧腹大笑,笑得不可開交。經過好幾分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琴凳重新裝好,在鋼琴前面坐下來。這時,兩手發抖,曲譜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今晚演奏什麼?他也搞不清楚了。每次他把手伸到他的樂器上去,已經平靜下來的笑浪,又一次翻騰而起,觀眾一次比一次笑得更加厲害。等他回到後台,他渾身上下已經汗水淋漓,羞愧的簡直要發瘋了。
經理一把把他抱住。
經理高聲叫道:“親愛的比多什,你真了不起呀!你聽我說:了——不——起呀!你是這個演出季節中的偉大發現。你的即興喜劇表演天才是無與倫比的。看那表情!只要你一出場,觀眾就笑。只要你在琴上彈出一個和弦,就能叫人發狂。我已經去請報社記者了。可以肯定,一定會有結果的。”
在他身後,謙遜的、笑容可掬的貝內迪克特被這一片恭維祝賀聲給淹沒了。拉菲爾一看見她,好像失足落水的人發現一塊岩石一樣,就伸手抓住不放。他作出苦苦哀求的臉色望著她。這個小貝內迪克特·普里厄爾,今晚容光煥發,態度堅定,真正成了比多什夫人,著名喜劇音樂家的太太。說不定這時她心裡在想那套高級住宅區公寓房間眼看就要到手了。
在報紙上,也取得了勝利。人們在談論一位新出現的巴斯特·基頓。[5]他那付驚恐悲傷的類人猿面孔,醜陋的笨拙舉動,他彈琴的那種怪誕方式,到處都有人在稱讚。記者們乘機攝下他趴在地板上在一分為二的琴凳中間摸索尋找眼鏡的照片,也到處都可以看到了。
他們搬了家。後來又有一位演出經理人專門負責經管比多什的權益。有人給他拍了一部影片。隨後又拍了第二部。等到第三部片子拍好,他們就搬到訥依的馬德里大街一幢獨用的公館裡去住了。
有一天,有一位客人來訪。亨利·迪里厄前來向這位老同學的輝煌成就表示敬意。在金碧輝煌的房間裡,頂上掛著枝形水晶大吊燈,牆上掛著名畫家的各種作品,他不免有點手足無措,不知怎么辦才好。他現在是阿朗松市交響樂團第二提琴手,也還沒有見過這樣豪華的場面。不過,他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不管怎么說,反正人們再也看不見他在那種夜總會裡彈鋼琴了,這是最主要的。他斬釘截鐵的說,像這樣賣淫似的糟蹋自己的藝術,他再也不能忍受了。
他們兩人在一起談到過去在音樂學院共同度過的歲月,講到他們的抱負和失望,以及他么為探索自己的道路不得不付出的忍耐。迪里厄沒有把他的提琴帶來。拉斐爾一個人,坐在鋼琴前,談了一些莫扎特、貝多芬和蕭邦的曲子。
“你本來會成為一個多么了不起的鋼琴獨奏演奏家啊!”迪里厄不禁感嘆地說。“的的確確,你那時取得其他方面的成就是大有希望的。不過,不論是誰,都不得不順應自己的天賦。”
可是評論家們在談到比多什時已經不止一次提到格羅克[5],還說瑞士著名的奧古斯特終於也後繼有人了。
比多什在聖誕節前夕開始在於爾比諾雜技場演出。人們要物色一個穿白色服裝的丑角和比多什搭檔,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也找人來試了幾次,都沒有取得什麼結果。正在這時,貝內迪克特出冷門,跑出來自我推薦,使得大家吃了一驚。為什麼不可以呢?於是,小貝內迪克特·普里厄爾穿起窄窄的繡花坎肩,法國式的短褲,臉上抹著白粉,額頭上畫兩條向上彎的、又像發問又像是嘲弄的黑眉,說話聲音響亮,神氣活現,腳上穿一雙銀色薄地淺口便鞋,演得滿好。她現在成了著名丑角音樂家比多什的搭檔和不可缺少的配角了。
比多什扮演一個倒霉蛋藝術家,糊塗無知,又天真自負,頭上套著粉紅色紙板做的禿頂頭,一個怪模怪樣的、紅通通圓球形的假鼻子,上身穿一件寬大的燕尾服,一個賽璐珞做的帶有前胸的襯領,在脖子底下晃來晃去,褲子邋裡邋遢堆在兩隻大皮鞋上,像拔瓶塞的螺絲錐,他做出來準備表演鋼琴獨奏。可是毛病就出在他的服裝上,出在凳面可以轉動的凳凳上,特別是出在鋼琴上。每當他輕輕碰一下琴鍵,就碰上了機關,鬧出一點什麼倒霉的怪事來:噴出水來呀,冒出煙來呀,發出什麼怪聲音呀,什麼放屁、打嗝種種怪聲,無奇不有。觀眾於是一陣陣的鬨笑,笑聲從看台各處洶湧而來,把他淹沒在自己的滑稽表演之中。
比多什在這種歡呼笑鬧聲中,兩個耳朵也給震聾了。有時,他心裡想:就是博德呂什也還沒有墮落到這種地步。不過,他的近視眼使他得到保護,因為他這種化妝不允許他戴眼鏡,不戴眼鏡,出了一塊塊五顏六色的燈光之外,他幾乎什麼也看不見。儘管台下是幾千個殘忍的觀眾,他們兇惡的笑鬧搞得他昏頭昏腦,可是至少,他看不到他們,視而不見。
這個胡鬧的鋼琴節目是不是到此為止呢?在於爾比諾雜技場今晚還有什麼奇蹟要出現嗎?原來規定,在結束之前,倒霉的比多什好歹要彈一段樂曲,然後那架鋼琴還要當場炸開來,噴出火腿、奶油大蛋糕、成串的香腸、一卷一卷黑白顏色的豬血灌腸。然而,這次演出並不是這樣。
這時,粗野的笑聲在突然呆著不動的小丑面前靜了下來。接著,在全場完全沉靜下來之後,比多什開始演奏。他凝神屏息,若有所思,熱情洋溢的奏起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那首讚美詩《願歡樂常在》來,那首樂曲在他刻苦學習時代曾經給他無限慰藉。雜技場這架馬馬虎虎修好的裝有機關的破鋼琴,這時在他手下居然變得很聽使喚,神妙的旋律飛向雜技場的黑黢黢的頂上,在那些依稀可見的鞦韆和繩梯之間往復迴旋。地獄裡的奚落嘲笑聲停止之後,出現了天上的柔和而空靈的歡笑聲,在深受感動、心靈與樂聲相通的人群上空迴旋繚繞。
隨後,最後一個音符帶來了全場長時間的靜默,好像這首讚美詩一直要飄揚到另一個世界中去一樣。這時,這位小丑音樂家在他近視眼所見到的一片朦朧中,仿佛看到鋼琴蓋升起來了。鋼琴並沒有爆炸,也沒有噴出肉類食品來。他好像是一朵深色的大花冠,緩緩的開放,一位俊美的有發光翅膀的天使長從中冉冉升起,這就是那位一直在守護著他,不讓他成為十足道地的比多什的天使長拉斐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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